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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奴酋含恨八王爭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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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奴酋含恨 八王爭位

而且,從一介大頭兵直接晉身為守備將軍,接連跳了到底有多少級呢?

祖大壽用手指頭扳了好多次都未能數清楚,便覺得這已經是極為極為難得了,甚至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,都絲毫不為過。

當然,這其中會否有袁崇煥的質疑和觀望考量尚存,祖大壽就不得而知了。

正當袁崇煥已然在為最終的勝利做準備之時,奴酋也收到了毛文龍兵出皮島,襲擾後方永寧等城的消息,頓覺不勝其煩,恨得咬牙切齒。

腹背受敵之下,他權衡再三,最終不得不選擇從寧遠這個越來越泥濘的泥潭之中抽身而走,回援穩定後方。

天啟六年二月初八,後金龍興之雄主奴酋面對大勢,不得暫且放下對於寧遠和覺華島仇恨,暫時低下高傲的頭顱,撤軍回師。

與之相對的,是大明這頭因百戰而受創極重的巨龍,終於再一次高傲地昂起了頭顱,並從碩大的兩個鼻孔中,噴出兩道灼熱而又悲壯的氣息。

其一,是為寧遠大捷。

其二,是為覺華慘勝。

但奴酋卻並沒有第一個撤走,而是親自斷後,讓正黃旗成為最後一面留在了寧遠守軍眼中的後金八旗。

範文程很清楚他的用意,便是想盡最後的努力,學袁崇煥以身誘敵之計,引其按捺不住,出城追擊。同時,也是對其後金大汗威嚴的一次維護。

然而,那個書生卻依然堅定地執行著他那針對後金鐵騎的得意之作——恃堅城,憑大炮。你來,我炮轟;你走,我不送……

不,還是送送吧……

聽到寧遠城頭傳來的七聲炮鳴,奴酋終於確定,覺華島的那三尊大炮,確實是從寧遠運過去的。

至於時間,大概就是在自己昏迷,全軍暫且後撤的那斷時間之內吧。

如此善捕戰機之果敢,令自詡最擅此道的奴酋,也不得不心生佩服。

雨停了,在這片臨近長城的關外的土地上,空氣冷冽中帶著一絲溫潤,十分清新,吸上一口便沁人心脾。

奴酋披掛得一絲不茍,在親軍以及正黃旗精銳的層層簇擁之下,靜靜地望著遠處的寧遠城郭,許久不語。

驀然,他略帶憂郁地說道:“聽說老八給自己取了個漢人名字,叫作黃臺吉?”

範文程不明白面前這個英勇了一生的主人,為何會突然將話題扯到這上面,便小心而又謙卑地說道:“回大汗,八爺……大概只是鬧著玩的吧?”

“鬧著玩?朕的這個兒子心思深沈,怎麽可能鬧著玩?”

奴酋嗤的一笑,卻在萬馬奔騰般的心中吶喊道:“皇太極?黃臺吉?多麽相像的名字啊!你既如此喜歡,至此之後便以此為名吧。

但你也別忘了,你可是朕欽封的大金貝勒啊,可千萬不能讓朕失望啊!你所提議的不僅要籠絡漢臣,還要善待漢人的舉措,或許真的是對的……

多爾袞,朕最疼愛的兒子,對不住了,你實在是太年輕了,鬥不過你最敬愛的八哥的。

不過你放心,朕也會為你做出做好的安排,讓老八不敢對你稍有異動,甚至是欠你一個汗位……”

範文程見主人只是緊緊盯著寧遠,久久不語,便佝僂著身子只是牽著馬韁,安靜得如同一個影子。

許久之後,才又聽到主人以極為平靜的語氣,突然說道:“在本汗決定禦駕親征大明的時候,徐道師力勸未果,便寫下一字箴言贈予。

範先生可還記得,他所寫的,是哪一字箴言?”

“回大汗,奴才自然記得,乃是一個‘阻’字。”範文程連忙小聲說道。

那古樸滄桑的一字箴言,被徐道師憤怒地寫在紙上,現在都收在他的懷中呢。

“是啊,一個阻字。令本汗以為,縱不能將山海關外的明土盡收囊中,也能阻斷寧遠與關內的一切聯系,令之成為孤城。

故而,本汗才將南邊的永清門,當作主攻的方向。

只是萬萬沒想到,徐道師的本意,竟是天命受阻,雄鷹折翼。他怎麽就不能說得清楚一些呢?幹嘛非要搞個一字箴言呢?

他的那種凡事都說得模棱兩可、滴水不漏的模樣,真的讓本汗徹底地厭惡了,也真的恨透了。範先生,待回到盛京之後,便將徐道師下獄吧,由你執行。”

範文程對於那個同樣出身漢家,卻比自己高明了無數倍,幾乎處處都穩穩壓他一頭的所謂國師,也早就恨透了,聞言強行忍著心內的狂喜,低頭應道:“喳!”

“班師!回京!”

奴酋深深地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,又對寧遠投去了最為深沈的一瞥,似乎要將之深深地印在腦海裏。

卻終究,只能憤而揮斥馬鞭,撥轉馬頭,沿著遼西走廊彎彎曲曲的道路,往被其暫時所攻下了的遼東腹地,狂奔而去。

正黃旗的千軍萬馬立刻緊隨其後,旌旗隨著勁風獵獵作響,威勢不可謂不足。

可即便如此,仍然掩飾不住這位梟雄最後一戰失利的落寞。

就像是命中註定般,又或者天命本就如此,夕陽從雲層中探出一腳,輝映著他那遠去的身影,似乎在與這位將年號改為天命的後金雄主,做永遠的道別。

再見了,寧遠。

再見了,奴酋。

再見了,天命之汗。

奴酋攻下遼陽之後,並未以這座大明昔日的關外大城作為京都,而是將京都由赫圖阿拉牽到了沈陽,以這座軍事衛所為京師,繼續攻略大明國土。

遠征的勇士王者歸來,留守沈陽的後金王公貴族,出城十裏相迎,無比隆重。

只不過,當奴酋在這些人的簇擁之下,站在沈陽高大威武的懷遠門之下時。

便想到那個叫做“皇重真”的小子,便是從對應的撫近門進入沈陽,挑起了寧遠之戰的。

於是,便驟然覺得這番刻意營造的凱旋氛圍,顯得那樣諷刺。

深埋於心的再也不可自抑的悲傷,也驟然而起,傷及了心脈,甚至蓋過了他那曾經無比強大的志向。

一連十多日的深深郁結,終將其征戰一生的辛勞,引作了最嚴厲的懲罰,令其吐血不止,雄壯的身軀也轟然倒了下去。

“大汗!大汗!”

“父汗!父汗!”

一代梟雄,就此臥病。

後金沈陽也瞬時便如天塌了一般,人心浮動,一團混亂。

後金貴族遍尋名醫,甚至不惜派人到大明境內強綁尋找,終究無果。

拖至八月十一日,悒郁疽發,奴酋終究含著對於大明的七大恨,而終。

臨終之前,奴酋面對環繞的八王和其餘王公貴族,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召過黃臺吉,還將神情各異的其餘人等盡皆屏退。

父子二人獨處一室,秉燭促膝,進行了一番足以影響後金國運,也對遼東局勢影響深遠的談話。

二人的身影被燭光投在窗戶紙上,顯得那般相映成趣,仿佛在那一刻,這對在針對漢人的問題上理念相悖的父子,終於達成了一致的意見。

無人知曉此番談話的內容,只知進行了整整一夜,父子二人仍意猶未盡。

可待到天色發白時,這份其樂融融卻戛然而止了。

緊接著,在外焦躁地等候了一夜的後金貴族,便聽到黃臺吉壓抑而又悲痛的呼聲,從奴酋的寢宮之中傳了出來。

好幾次都想沖進去卻終究不敢的莽古泰,終於如願以償地踹門而入,然後看到了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。

他的八哥黃臺吉,正抱著了無生機卻猶自帶著不甘與憤恨的父汗,撫屍大哭。

他立刻戟指喝道:“老八,你對父汗做了什麽?”

“老八,快放開父汗!”二貝勒阿敏也立刻幫腔,將矛頭直指越來越讓他感到心有餘悸的堂弟,黃臺吉。

阿善沒有出言發難,卻也面色不善,目光陰郁。

在奴酋病重的這半年當中,有著議政之權的八位貝勒,表面上兄友弟恭,實則各懷心事,彼此勾心,已逐漸分成數塊陣營,為汗位之爭做著最後的準備。

其實這段時間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奴酋最鐘意的汗位繼承人便是黃臺吉,或許還有多爾袞,可後者畢竟年輕了一些,無論能力還是資歷,均尚嫌不足。

在這半年當中,奴酋也有意無意地在為黃臺吉與多爾袞都做著鋪墊。

尤其是最後一晚的這番秉燭長談,似乎是明知自己大限將至,從而為其最後一次創造的有力條件。

可是,桀驁不遜而又手握重權的其餘七王,又怎會就這樣心甘情願的,將這個還給自己取了一個漢家名字的四貝勒,奉為大汗呢?

有資格站在屋內或者屋外的後金王公們,無論私底下的交情如何,面面相覷之後,便都像是商量好的一般,默默站到了代表著各自部族利益的貝勒身後。

彼此之間,涇渭分明,再無奴酋在世時,八王議政濟濟一堂的盛況。

黃臺吉始終以撫屍痛哭化解著自己的不利處境,卻明鏡似的知曉屋內正悄然發生著陣營的變化,更知曉殘酷的汗位爭奪戰已正式打響,避無可避。

唯有迎難而上,登上那個位置,才能擁有施展抱負的資格與空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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